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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映像(六)梦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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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2-23 10:17:10
来源:海南企业家报

 
 
  从1980年出来上大学算起,我离开家乡已经四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每年都会有几次梦里回到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梦中出现的场景还是我小时候熟悉的一切!


  我一直没有断了和家乡联系,即便到了海南工作以后,每年至少回去一次到村里祭祖,家里的亲戚、村里玩伴也多有往来,也会经常在家里做水煎包、油馍头、大烩菜、鸡蛋蒜等老家饭“改善”一下生活。特别是每年春节,我坚持按记忆中村里习俗做些酥肉、丸子、大肉等年货过年,还坚持年三十中午和初一一大早下饺子、初一中午吃过年大烩菜等小时候的过年习俗。我知道这些年节习俗老家人特别是年轻人已经改变,但对我却是老家味道的记忆,使得身在天涯多年的我,一直感觉离家乡并不远。

  我出生的山东曹县庄寨镇大李寨村是个地地道道鲁西南村寨。往南距河南兰考县地界不到10公里,往西距东明县地界不到5公里。东明县历史上属于河北省大名府,建国后隶属于平原省,1952年平原省撤销后,东明县和长垣县等一起划归河南,1962年东明又从河南划归山东菏泽专区管辖。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村在民国时期距河北地界不到5公里,也就是相当于北京东、西二环之间的距离。

  大李寨是个货真价实的鲁西南寨子,也是方圆十里八乡最出名的一个大寨子,村里住的绝大部分都是李姓族人,解放前有十几家大户人家,出去读书、当官、做生意的也多,在附近的菏泽、开封等城市都有一定的人脉,一度号称“小上海”。民国时期就出过几个大学生,其中有一个北大毕业的族人做过国民政府的行署专员,村里到今天还在流传着他的传奇故事。

  可能是由于那一带是五省交界的边缘地区的原因,虽然方圆100公里范围内没有大小山头,历史上却是匪患猖獗,这种情况在电影《一九四二》中有所展现。所以大一点的村子都垒墙扎寨,组织村民看家护院,甚至武装自卫。鲁西南一带自古习武成风,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大点的寨子都有自己的校场,村民农时忙活,闲时练武。我们族人中在清末还出过一个武进士,不过没有听说过这位武进士在除暴安良、防范匪患方面有什么特殊作为。


  我小时候村里的寨隍、壕沟都还完整保留着,但东南西北四个寨门已不存在。我家就住在东寨隍附近,所以我对寨隍的情况记忆深刻,高有3到4米,寨隍顶宽约3米左右,可以在上面走地排车等大型运输车辆。解放后寨隍失去防范匪患的功能,寨门被拆,寨隍上面也栽了好多树,到我记事时各种植物已是密密麻麻,构成了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据说还有狸猫等野生动物生活在寨隍上的树丛中。到了夏天大人可以在上面的树下乘凉、打地铺睡觉,但不允许小孩上去玩耍,主要是怕掉下来摔残了身体。

  寨隍外面环绕着宽约4米的壕沟,早期功能相当于“护城河”,村里人都叫它大坑,分别称为东门外大坑、南门外大坑、西门外大坑、北门外大坑。几个大坑一年四季都有积水,夏天雨水多水质好,大人小孩都会在里面洗澡消暑,男人和小孩一般在白天洗,女性会结伴在天黑后下水。我的仰泳和“狗刨”也是在东大坑里学会的,但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应该是1970年夏天,我躲开大人视线到东大坑里玩水,一下去直接就沉底了,幸亏旁边有一个洗澡的族人一把把我提了上来,才免于发生溺水事故!这次溺水被救的经历使我对水产生了恐惧心理,多年都怕水,直到现在每次想起这事来还会心跳加速!等我再下坑学会游水,已经是11岁以后的事了。村里东寨隍和东大坑是我梦境中出现较多的地方,梦中我经常是一个人在东大坑边行走。也许真的像我奶奶说的那样,我虽然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我的魂一部分却丢在那个水坑里了!春天是四周大坑水位最低的季节,村里人会分段把大坑截断,一段一段的把水抽干,然后直接提着水桶下去抓鱼,品种多是白鲢、鲫鱼和胡子鲶,也有少量鲤鱼。我记忆中有好多次看村里人在大坑里抓鱼的场景,抓到的鱼个头都不是太大,一斤多重的就是大鱼了,也没有那么肥,和现在看到的鱼塘养出来个大体肥鱼的形象完全不同。现在想想,这些野生鱼已是很难吃到了!

  我印象特别深的还有寨子里的水井和下水系统。寨子内东、南、西、北和中心合理布局着十几口水井,到上个世纪90 年代还是村里人吃水的水源。奇怪的是每口井水的味道都不同,离我家最近的北门东边那口井水最甜,就用来烧开水喝,而东门内南侧那口井水却带咸味,用它和面擀面条就筋道,煮的玉米糊就发黏口感也香。小时候不懂其中道理,觉得很神奇!村里的路面高低布局合理,排水功能强大,下雨时雨水有序从胡同顺势流到街上,再沿大街顺势流入分布寨子四周的排水涵洞,最后汇入寨隍外的大坑。我印象中无论下多大的雨村里都没有发生过内涝,这一点现在很多城市的规划都还没有做到。我至今还能记得大雨过后跟着村里大人到村东门疏通排水涵洞的情景,水流大时吼声如雷,令我自觉不敢靠前凑热闹,也懂得了什么叫水火无情的道理!

  村子正中间有一个能容下全村人集会的广场,听说过去是校场,就是村民习武练兵的场地,等我有记忆时已是村里开社员大会、放露天电影和冬天唱坠子书的地方。广场北面就是大队部也就是过去的村公所,那可是村民心中权力的场所,我记得里面除了有些桌椅板凳,再就是墙上贴着几张领袖像,其它什么摆设都没有。大概那时候的基层管理没有现在规范和复杂,也就没有各种各样的牌子和锦旗奖状需要挂吧。

  现在想想当年李姓家族的先辈们为了防范土匪打家劫舍做这样浩大而且规划布局至今都不落后的工程,村里的建设规划是谁做并有效执行的?需要干多少年又要花多少钱?!村里的族长和自治机构是怎么组织和管理村务的?会不会也要像电影里那样安排打更和值班?这些问题,估计是没有人能再说清楚的了。


  到了冬天,村里老人喜欢到大街上晒暖,我们小孩则围着听他们说话。大约在我五、六岁刚有记忆的时候,村里还有几个长辈冬天穿的衣服是长袍马褂,戴着呢子礼帽或瓜皮帽,脚上穿的是油饼底棉鞋。每人手上拿一个半米多长的大烟杆,烟嘴是玉石或玛瑙,经常听他们比谁的烟嘴成色好,谁的烟嘴更值钱。那个形象就像我们后来在一些影视作品里看到的民国时期一些富裕人家老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我总觉得,我的好多知识是被这几个已故去半个多世纪的族人长辈开蒙的!每当和朋友们谈起世事变迁之快之大时,我多次给大家讲我所经历的这段真事——我刚有记忆时,还能亲眼看见穿着长袍马褂、带着呢子礼帽或瓜皮帽的族中老人谈古论今,转眼之间,今天的我们只能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这些景象,每次我都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时空穿越!


  我的小学、初中都是在村里的学校念完的,好像当时学校的名字叫“庄寨人民公社大李寨联中”,应该就是周边几个村子的联合中学的意思,周围王庄寨、申寨、倪寨、范吕寨、常岗庙等几个村的学生都过来我们村上初中。虽然是所农村学校,但规划建设还是相当规范,春夏两季校园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荫。学校占地大约二十亩,有两排十来间教室,还有校长室、老师办公室及公办教师宿舍、食堂,现在我还记得学校教室大体布局及我都在哪间教室上过课,不过这些房子现在都已不存在了。学校四周挖了一圈一米多深的壕沟,挖出来的土堆成土壕做围墙,土壕外围种着洋槐树做篱笆,活脱脱也是一个小寨子的模样。大门内入口路两侧种着木槿花,路的两头左右都种着一棵高大的芙蓉树,路尽头正对着是一个圆形花坛,里面种的是黄色的蔷薇花。入口路左侧是夯土地面篮球场,右侧是一个两三亩地大小的菜园,菜园里还专门打了一口水井,既能浇园也是老师们的饮用水源。校园的西南角是操场,上体育课总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时刻。学校没有专业的体育老师,也没有体育器械,各班的体育课都由一个年轻男老师代上,项目就是跑步、跳高、跳远、拔河等。篮球场倒是经常很热闹,老师们下午放学后一般都在那里打会儿篮球,也会定期举行周边几个学校老师之间的篮球赛,小时候觉得这是很隆重的赛事了。

  学校老师们的菜园也是我们小孩们向往的地方,但学校规定同学们严禁入内。我们只能扒着矮墙看到里面种着芹菜、西葫芦、黄瓜、豆角、西红柿、柿子椒、茄子,秋天则种一季大葱、大白菜。那时候最开心的是当民办教师的母亲能隔三差五分到一些西葫芦、黄瓜、西红柿等家里菜地没有的稀罕菜带回家。

  前些年,村里支部书记联系我说学校要翻修,教育局批的费用不够,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助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了再三,就找到当时曹县县委傅书记,县委、县政府研究后据实追加了几十万的预算,总算圆满完成了学校翻修任务。等来年清明节我回村里祭祖时,专程到学校看看翻修情况,吃惊地发现学校门口牌子写的是“大李寨李某某学校”,我立刻给村支书交待把校名中我的名字撤掉。过后我还不放心,又交待一个小时候的玩伴用手机拍了校门照片微信给我看,确认已改回“大李寨学校”后心里才算踏实了。


  梦里出现最多的还是我们家那个大院子和院子里陪着我长大的那些枣树、榆树、洋槐树、大黄和每年冬天必到我家做客的灰喜鹊!

  我们家院子面积相当于三户人家宅基地大小,里面种了好多树,也曾在院里种过菠菜、土豆、南瓜和胡瓜。有一年暑假回去碰上院里种的胡瓜大丰收,我父亲就给亲戚、邻居每家都送去一些分享,我感觉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光了。

  从我记事起院里就有两棵“凌子枣”树,奶奶告诉我它们已经长了四十多年了。每年从春天开花我就盼着吃红枣,到了中秋节前后打枣的日子,我看着奶奶先把枣树下打扫干净,然后拿一根长长的细棍子往枣树上打,打下来的枣子和枣树叶落满一地,捡起来用手搓搓就可以吃,咬一口又脆又甜,口感应该和现在的冬枣有些相似。收枣后奶奶会分出一些给我们小孩吃鲜枣,其它大部分则摊在高粱秸做的帛席上晒成干枣,用来煮粽子或过年时做枣山和枣泥豆沙地瓜馅馒头。

  院里种的最多的是榆树和洋槐树,到了春天有吃不完的榆钱和槐花,榆钱窝窝头沾蒜泥、蒜泥拌蒸嫩榆树叶或蒸槐花,都是那些年缺粮的春天我们家最好的美味,既当饭又当菜,好吃又充饥。现在每年春天老家亲戚还会快递过来一些槐花或榆钱让我父母尝鲜,说实在话,我们都吃不出当年那种美味的感觉了!

  院子里还有一棵高高的苦楝子树,树上的苦楝子豆会在冬天引来满树的灰喜鹊,长长的尾巴、漂亮的身段和嘎嘎叫的大嗓门,是我对这种报喜鸟的最深的印象!喜鹊、燕子和麻雀,是我小时候在家里能见到为数不多的几种鸟儿。燕子在我们那一带特别受欢迎,燕子要是在谁家房子里做了窝,那是很喜庆是事情,房主人都会和燕子和平相处,生怕打扰了让它们另择高屋!喜鹊在我们那里被叫做“吗嘎子”,大概是根据它们的叫声给起的名字吧!后来见识多了才知道我们家树梢上的“吗嘎子”就叫灰喜鹊,抬头看到它们寓意是“抬头见喜”,所以是花鸟画家们笔下的常客,“喜上梅梢”更是画梅花的画家们最常用的主题。


  我小时候还有一个特殊的玩伴——大黄。从记事起家里就养着一条大黄,大人忙着干活时就是它陪着我玩儿。有一次它趴在地上我坐在旁边给它顺毛,不知道怎么把它惹毛了,张嘴给我脸上咬了一口,现在我右眉上角还留一个小疤痕。但我们还是好朋友,伤好了还是它陪着我玩儿,可惜1969年冬天打狗运动时它在打狗行动的最后一天被打狗队带走了,本来它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都说狗通人性,打狗行动开始后,它就按照我奶奶的交待藏身在玉米秸垛下面,不管外面出现什么动静它都一动不动,晚上悄悄出来吃饱了再自觉藏回去,一直坚持了九天九夜都平安无事。到第十天也就是打狗行动的最后一天,打狗队员蹲守在我家墙外面,时不时弄出点动静诱惑它,可能它也麻痹了,神经一样出来吠了几声,被打狗队员逮个正着!晚上生产队煮了一锅狗肉,我母亲给我带回家一块,我吃着一点也不香,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觉得狗肉好吃,直到现在!

  之后亲戚又抱给我一个小狗娃,毛色比上一个还漂亮,我俩继续互相陪着长大,我长高了,它也由小黄变成了大黄。大约是1975年底,母亲去公社屠宰场卖猪(定点售卖自家养的生猪),大黄也跟着一起去了镇子上,估计它心里也是舍不得和它朝夕相处的猪伙伴分开吧!到了屠宰场门口,它可能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不进去了。等我母亲卖完猪出来找它时已不见踪影。按说狗不嫌家贫,它是能够找到回家的路的,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看见过它。后来我分析,狗有灵性,听说它们遇到职业屠夫时就会远远避开,那次当我们家大黄看到自家主人把猪伙伴送进屠宰场时,估计是受到了极度惊吓,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这只不知所终的大黄的命运,让我牵挂了好多年,也几处在梦里遇到它!

  每当做梦回到故乡,小时候在村里生活的场景恍如眼前!我知道,这是我对生我养我的那片故土、自家那个院子,对村里的寨隍和差点夺去我生命的壕沟,对培养我的那个校园和由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的上学之路,对陪着我长大的几个大黄、喜鹊、燕子和院里的一草一木,尤其是对关心、培养过我的老师、长辈和亲人们割舍不断的深深思念!

        2022/10/25草就
       2022/11/28第三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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